在台灣彼岸的香港，一場反抗《德育及國民教育》的全民運動，正在進行得如火如荼。
這段日子，看著上至特區首長、政務司長，下至諸位局長的厚顏無恥、麻木不仁，心裡除了升起「痛心疾首」四個字之外，還勾起了遺忘已久的童年回憶。
家父跟上世紀六、七十年代的大多數家長一樣，讀書不多。為了養活一家七口，甚麼工作都做過。在七十年代初，他當上的士司機，收入勉強足以糊口。因為職業上的需要，他加入了左派工會。
入了工會之後，每隔十天半月，總有一些伯伯來我家做探訪。那時我在唸小學，懵懵懂懂的，也不知道他們是家父的工友呢，還是工會的幹部甚麼的。只知道每逢有人來探訪，爸爸必定預先將家裡的《工商日報》收起來。小小年紀的我不明白，可又不敢問，心想：不過是一份報紙而已，又不是禁書，幹麼這般緊張呢？後來才知道，《工商日報》是台資刊物，左派工會是絕不容許的。
記得當時在旺角太子一帶有一家《民生物產有限公司》，賣的是台灣特產，日用品、電器、食品都有。家父偶然會帶我去逛，買些吃的。但那是在他加入工會之前。之後嘛，他好像是不敢了。
那些工友、幹部來我家探訪時，總會帶備洗腦孖寶，《人民畫報》專為成年人〔即是我爸〕洗腦而設，而小小的、薄薄的內地連環畫，則是為我這種無知小兒服務。
我不清楚《人民畫報》的洗腦能耐有多高，只記得在毛主席去世的時候，家父看著電視直播時，會不自禁的掉下淚來。死的既不是我爺爺〔在我還沒出世的時候，爺爺早已不在了〕，又不是我奶奶，也不是我媽媽，更加不是其他親戚朋友，但我爸卻哭了。你說奇怪不奇怪？
連環畫的功用，我倒是親身領教過。實不相瞞，效果實在是相當不俗的。我看著裡面批林批孔的故事，曾經有一段日子感到迷惘，感到困惑。在中國歷史上，到底有多少個孔子啊？為甚麼這邊的孔子十惡不赦，在春秋列國之間如同喪家之犬，人人得而誅之；而學校教科書的孔子，又變成是萬世師表，受萬民景仰？到底孔子是忠的？還是奸的？
幸好在最後，我相信了教科書。因為幼小的我相信，學校教的，一定是對的。
這幾天我忽發奇想，想像著如果當年換個位置，學校教科書說孔子是個壞人，而坊間的書刊卻說他是聖人，我又會相信誰？我會不會以為，孔子真的是個壞蛋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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